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产科正面临关停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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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事件] 作者 :byb.cn 日期:2024-5-16 00:01
    【byb.cn 】(来源:生命时报)分娩量逐年下降,床位不断萎缩, 医生被迫转行 产科正面临关停潮 这不仅是一个科室的消失,更削弱了母婴健康保障,威胁未来生命质量


  本报记者 牛雨蕾 李珍玉 张 健

  《生命时报》 2024-04-23 第1794期 第1版

  “救救产科!”今年2月底,知名妇产科专家、同济大学附属第一妇婴保健院教授段涛在网络上公开呼吁。他表示,当前产科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关停潮,产科分娩量逐年下降,床位不断萎缩,产科医生不得不转行。段涛的呼吁,引发社会各界对产科困境的关注。3月27日,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《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理的通知》,强调“不得随意关停产科”,确保助产服务可及性,提高助产服务质量,切实保障母婴安全。未来,产科下行趋势能否止住?出路又在何方?

  产科“寒意”自下而上蔓延

 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,2017年至2023年,我国出生人口分别为1723万、1523万、1465万、1200万、1062万、965万、902万,降幅在7%~18%之间。生育率下降,新生儿数量减少,让处于人口统计最上游的“产科”,最先感受到了“寒意”。

  “有时一天也等不到一个孩子出生!”河北省廊坊市香河县中医医院党总支书记李瑞峰无奈地说,我院过去每年分娩量占全县的30%,“二胎”放开后,2019年分娩量迎来历史高峰,床位使用率达100%。但从2020年开始,分娩量每年下降5%,不到5年降了近一半,平均每天也就出生一个孩子,且以二胎分娩为主。目前,产科床位使用率不到30%,每位孕产妇都能住单间,还有空余房间。一些孕妇也感受到了产科的冷清,廊坊一位二胎妈妈对记者说:“2017年,我生一胎的时候,医院人满为患,有的还住在楼道里。现在我来生二胎,人真的少了很多,不仅床位不紧张了,更不急着催你出院了。”

  一边是分娩量下降,一边是产科医生在逐渐流失。“高峰时期有产科医生10人,目前4名已经离职。”李瑞峰坦言,为了维持产科医生的积极性,在当前效益不好的情况下,也没有降低待遇。不过,医院还是计划“未来将产科与妇科合并,让产科去拓展一些妇科业务。”

  有的产科艰难维持,有的最终走向了关停。“三年前,产科的新生儿就比高峰期少了一半,当时院领导就跟产科开会商讨要不要关停。”浙江省嘉兴市某医院一位妇科医护人员回忆说,当时并没有直接关停,“三胎”政策出来后,大家还有些期待,但新生儿依然很少。产科运营成本很高,最终该院在2023年5月关停了产科,将产科医生转去了妇科。这位医生内心很无奈:“从医学院毕业在产科历练了多年,如今却不得不半路转行。”

  不少医院也在积极谋求转型。山西省晋城市晋城大医院是一家区域性三甲医院,工作十多年的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刘娟娟坦言,从 2021年开始就明显感受到医院产科门诊量和住院量在不断下滑。“但由于我们产科的危重症救治水平在当地领先,避免了关停的命运。不过,我们也在摸索转型,但目前还未有更好的办法。”

  过去几年,类似情况在多家医院产科重复上演。《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》显示,2019年到2021年,国内妇产(科)医院减少了16家。2023年9月以来,公开宣布暂停或合并产科业务的医院数量至少有9家。其中,绝大部分是二级综合性医院和一级基层医院、卫生院。

  即便是头部三甲医院,也能感受到分娩量下降的危机。上海第一妇婴保健院被称为上海的“大摇篮”,分娩量曾连续8年位居上海第一。段涛说,2016年“二胎”刚放开时,该院全年分娩量达3.4万,现在不到2.5万。这个数字看起来差距不大,但在过去,“上海每年新出生人口可达20万,现在10万不到,我们这个分娩量已经占了1/4。”

 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妇产生殖医学中心主任、主任医师杨慧霞回忆:“二孩放开后生孩子的特别多,当时产科超负荷运转。但受疫情等因素影响,近年来分娩量有所下降。”不过,她也表示,“我们医院没有看到产妇减少和医生流失的情况,甚至还有孕妇排不上队建档。”记者发现,对于医疗水平高、口碑好的妇幼专科医院或大医院,还是“一床难求”。据西北妇女儿童医院的某位产科医生介绍,近年来每年分娩量都在2.7万~2.9万例之间。特别是今年是龙年,产科一直加床,最高日分娩量110例。

  段涛称:“产科目前没有出现严重的关停潮,但确实有一部分已经关停,也有医院在考虑关停,尚未最终决策,但整个学科的萎缩已是不争的事实。”他站在从业者角度发出呼吁后, 引发了众多同行的共鸣。杨慧霞也认为,“他反映了一些产科长期存在的问题,希望借这个契机能够推动改变。”

  产科生存面临四大困境

  段涛对产科的发展和未来表达了担忧。他指出,产科分娩量逐年下降,再加上考核不尽合理、产科收费过低、医护人员收入偏低,如果持续这种情况,可能会出现产科萎缩。杨慧霞也认为,产科的管理问题一直都存在,只不过,过去被高生育率掩盖了,生育率下降后,这些问题暴露得越来越明显。

  出生人口减少。2016年,我国放开“二胎”,当年新生儿1786万人,达到一个小高峰,比2015年的1655万增长了近8%,随后逐年下降。2021年放开“三胎”,但效果不明显,2023年出生人口只有902万,相当于少了近一半。刘娟娟表示,当代年轻人生育意愿不足,他们的心理认知、经济收入、生活方式较之前都发生了巨变,养孩子的负担重、成本高,少有年轻人愿意降低自身的生活品质,最终导致了生育率下滑。

  考核制度不合理。杨慧霞指出,产科与其他学科不一样,对于女性来说,“分娩”不是一种疾病状态。产科所作的努力是通过孕期筛查评估,采取预防措施,让孕产妇尽量不出现、少出现并发症,母子平安最好。但是,卫生系统对三级医院的考核有两个重要指标:CMI(病例组合指数)和出院患者四级手术占比。CMI数值越高、四级手术占比越高,意味着病人救治难度系数越大,越能给医院考核加分。这个标准的初衷是好的,旨在引导三级公立医院高质量发展,多看疑难重病患者。但是,按照目前的CMI考核,产科的数值肯定不高。如果孕妇分娩时病情都特别重,那么产科孕期保健就完全没有意义了。而且,产科四级手术很罕见。段涛指出,有些医院产科为了满足上述考核要求,就鼓励剖宫产以增加手术级别,这使得本来可以自己生的孕妇被拉去做剖宫产。虽然CMI指数和手术级别上去了,但遭殃的是孕产妇。

  产科风险大、收入低。不少受访医生表示,产科收费标准十几年来都没有调整过。记者发现,一些地区顺产只要千元,剖宫产费用两三千元,收费高的地区最多五六千元。还有的地区产科医生收入甚至不如月嫂,劳动价值与收入严重倒挂。杨慧霞坦言,产科医生还承担着极大的风险。孕产妇特别是高危产妇很可能发生产后大出血、羊水栓塞等问题,死亡率非常高。我国孕产妇死亡率1949年高达1500/10万,2023年为15/10万,是过去的1%,这是国家支持和几代产科人前赴后继的结果。可一旦产妇或孩子出现意外,赔偿款高达几十万,不仅医院和科室要赔钱,产科医生还要被罚款。

  人才流失严重。刘娟娟介绍,他们医院产科并非重点科室,分娩量下降后,产科医生都很焦虑、迷茫,不少人转岗转行,人才流失严重。刘娟娟直言:“能长期待在这里的人,靠的都是情怀。”从医院管理者角度来看,产科收入低,考核“拉后腿”,潜在风险高,一些医院领导不愿意保留产科或压缩其规模,导致更难留住医生或招到新医生,产科陷入恶性循环。杨慧霞很担忧:“产科总需要有人去做,但一个行业的发展,不能仅仅靠情怀支撑。”

  段涛认为,产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科,它不仅是妇女健康的保障,也是国家人口质量的保障,更是国家未来的保障。产科的关停不仅意味着一个科室的消失,更代表着对母婴健康保障的削弱,更是对未来生命质量的潜在威胁。刘娟娟也表示,医学是一门整体学科,产科是迎接新生命的科室,产科医生努力推进“生命早期1000天”(怀孕的280天+出生后的720天,被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为一个人生长发育的“机遇窗口期”)的概念,推进孕期保健和国家的免费产检,为了服务“优生优育”,为了下一代的健康,产科医师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。

  产科要自救,更要有“助力”

  专家们一致认为,在全球生育率都在下降的大背景下,未来新生儿减少将是一个“新常态”,产科的缩减也将是必然趋势。针对上述呼声,3月27日,国家卫健委发布《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理的通知》,确保助产服务可及性,提高助产服务质量,切实保障母婴安全。4月15日,国家卫健委妇幼司再次表示,目前,由于人口结构变化,产科院内处境愈发艰难,部分医院选择裁撤产科,产科服务体系加速萎缩。在此背景下,国家卫健委将采取措施提升服务质量,确保母婴健康安全。

  段涛认为,产科如今的情况是各种因素导致的,要“救产科”,需要依靠各方面的力量,自救和他救都很必要。

  提高生育补贴。段涛建议,与时俱进提高产科收费标准,提高医保报销比例。提高收费就意味着要多付钱,但我国50%~60%以上的分娩是在县级以下医院,基层老百姓没有多少钱。因此政府补贴势在必行,希望未来医院每分娩一个孩子,政府能给一份补贴。尽管这势必给医保基金带来较大负担,但这中间需要有更宏观的取舍。

  完善考核标准。杨慧霞认为,考核标准“一刀切”的做法需要改变,这是当下的重要任务。最近,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的产科专家也在开会讨论,如何从专业技术的角度,制定更符合产科学科特点的考核标准。《关于加强助产服务管理的通知》也是一个重要信号,公立医院要更加重视产科的发展,给产科队伍信心。

  留住优秀人才。段涛强调,保证产科能活下去,不让它垮掉,就要留住优秀医生,提高产科人员待遇。杨慧霞认为,可借鉴国外的一些做法,比如,加拿大实行全民医保,产科医生从公立医院领取固定收入,同时,医生和医院还会购买医疗保险,若出现意外,由保险公司承担赔偿责任。

  探索多元服务。段涛表示,当前,一些基层产科、妇幼保健机构也在积极开展多元化的服务,如月子中心、产后康复、私密整形、减重项目等。这是积极自救和转型的一种尝试,但也面临较大问题,如医院是否有资质、有能力开展这些服务。而且,这类服务属于消费型医疗,项目如何收费也是个问题,未来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服务机制和收费标准,精准定位服务人群。

  最后,段涛希望,社会各界能够重视产科的发展,给予产科更多的支持和关爱,为产科医生提供有尊严、有安全、有发展的工作环境,让产科学科未来的发展空间能够更加稳定、创新、有前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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